每日诗词7月26日

老克勒 · 12 小时前

《石头城》

刘禹锡〔唐代〕

山围故国周遭在，潮打空城寂寞回。

淮水东边旧时月，夜深还过女墙来。

译文

群山依旧环绕着这座故都，它那虎踞龙盘的姿态并未改变，潮水拍打着空荡荡的城池，又寂寞地退了回去，那声音仿佛在叹惜，昔日的繁华已经化为乌有。

从秦淮河东边升起的，还是过去那轮月亮。夜深人静时，还是照样越过城墙，又心心恋恋地爬过凹凸的城墙，小心翼翼来窥探着什么。

注释

故国：即旧都。石头城（即南京）在六朝时代一直是国都。

周遭：环绕。

淮水：指贯穿石头城的秦淮河。

旧时：指汉魏六朝时。

赏析

这是唐代诗人刘禹锡的一首咏史诗。

这首诗最绝妙之处，在于借怀古之名，讽喻现实，借六朝灭亡，抒发中唐衰微的感叹，希望统治者观以前车之鉴，不要重蹈覆辙。同时，其“苍凉美”的艺术范式值得注意。通过聚焦空城、夜潮、残月等意象，在静谧中积蓄情感力量。这种以小见大的表现手法，使历史的宏大叙事转化为个体的生命体验。

金陵作为六朝故都，其兴废更迭本就是一部浓缩的兴亡史：从孙权定都建邺的雄姿，到陈后主玉树后庭花的靡靡之音，三百余年间的王朝更迭恰如长江潮水，涨落之间尽显世事无常。

中唐时的金陵，虽已不复六朝繁华，但其虎踞龙盘的地理形胜仍在——钟山如龙蟠绕于东，石城似虎踞守于西，秦淮河穿城而过，长江天堑横亘其外。这种“四塞以为固”的地理特征，本应是帝王建都的理想之选，却偏偏成了“六朝何事，只成门户私计”的历史注脚。

刘禹锡选取这样的空间意象，实则暗合着中唐人对历史的集体反思：天宝之乱的创伤尚未愈合，藩镇割据的隐患仍在蔓延。

“山围故国周遭在”的“在”字，道尽地理空间的永恒性——这种永恒性恰与“故国”的变迁，形成对照。

而“潮打空城寂寞回”的“回”字，则赋予自然现象以情感温度：潮水依旧拍打着城郭，却因城池的空旷而显得落寞，那一次次的退潮仿佛是历史的叹息，在寂寞中诉说着无人倾听的往事。

“淮水东边旧时月”，完成了一次时空穿越。秦淮河畔的明月曾照见过东吴的楼船、东晋的衣冠，如今依旧从东边升起。

“夜深还过女墙来”，这里的“女墙”作为城墙上的矮墙，本是防御工事，此刻却成了历史的见证者——月亮越过女墙的动作，恰似一位执着的守夜人，在寂静中窥探着空城的秘密。这种将自然景物人格化的写法，使千年岁月在月光中完成衔接，过去与现在的界限被悄然打破。

“境生于象外”，是刘禹锡写作一贯风格，全诗不着一字议论，却处处可见历史感慨；未提半笔兴衰，却字字渗透苍凉。这种不著一字，尽得风流"的艺术手法，与他“沉舟侧畔千帆过”的豁达形成奇妙呼应——在对历史荒芜的书写中，暗含着对世事变迁的通透观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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